《十三》
當一個人被馴養時,他就可能會掉淚。
聖艾修伯里《小王子》
我的手機響起,是Hime打來的。
『我現在人在醫院,可以請你下班後來一趟嗎?』她的聲音微弱地從聽筒傳來。
「嗯,妳怎麼了?」我問。
『事情有點複雜,不過我沒怎麼樣,別太擔心。』她回答。
下班後,我依Hime給的地址到了醫院,邊走邊問地找到她所在的病房。她坐在病床上,正入神地讀著什麼。在我正要開口問她入院的原因時。『噓……』她向我示意隔壁床位有人在睡覺。『先什麼也不要問,好嗎?也順便讓我看完這本書。』我點了點頭。在等她讀完之前,我一直坐在病床邊的座位。莫約半個小時後,一位媽媽推著坐在輪椅上、左腳打了石膏的小男孩從病床隔簾的另一邊走了出來。那位媽媽向Hime點了點頭,而小男孩也可愛地向Hime打了招呼,然後兩人便離開病房,去吃晚飯去了。Hime在兩人出了病房後闔上正在讀的書本,向我招了招手,示意要我走近。我問了她生了什麼病的時候,她的回答讓我覺得難以致信。
『可能是肺癌。』她輕聲地說。
聽到她這麼說,我訝異地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妳的家人呢?他們知道嗎?」我問。
『沒有,而且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她搖了搖頭說。『答應我,別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至於原因,過幾天我再解釋給你聽。』這件事到最後總會有其他人知道的,我說。『那就到時候再說了,現在就是盡可能地讓這件事不讓其他人知道。』她回答。
「為什麼我剛來的時候,不直接跟我說?」我問。她說她覺得在有其他人在場的場合很難說出口。『何況有個孩子就在隔壁,感覺在那時候說明這件事情並不是很好。』那一天我和Hime都顯得有些沈默。大約四十分鐘後,之前走出病房的母子兩人回來。Hime和那對母子稍微聊了一下,看起來相當融洽的樣子。
『你吃過晚飯了嗎?我有點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點什麼,好嗎?』她在和那對母子聊了一會後問我。我點了點頭。我走到病房外的護理站告訴值班護士我和Hime會外出吃飯,而Hime則在這段時間裡替換上外出的衣物。我們到了醫院附近的餐廳吃晚飯。我的胃口並不怎麼好,點的炒飯還剩下一大半;她的胃口比我好上許多,除了吃完她點的水餃和酸辣湯外,還嚐了幾口我沒吃完的炒飯。
『還蠻好吃的啊?怎麼不吃了?』
「嗯,是不難吃啊,不過沒什麼食慾。」
『因為我的事?』
「可能吧。」
『真是不乾不脆的答案。』她頓了頓,似乎正在想些什麼。『雖然這麼說,你應該不會相信,不過目前這樣的狀況,對我來說可能比較好喔。儘管聽到自己得了肺癌還是有些……嗯,你知道……。不過有一部份的心情卻是“鬆了一口氣”這樣地輕鬆了一些喔。如果要解釋得很詳細的話,會花上不少時間,不過不求現在就瞭解的話,可以化簡成一句話——我得了一種罕見的遺傳疾病——漢丁頓症(Huntington’s Disease)。』
那時我並不知道什麼是漢丁頓症,也沒有辦法理解她所說的。得知細節已經是數天後的事情。
小男孩出院的那天是星期五,我到醫院陪Hime。因為隔天放假的緣故,當天晚上我在醫院過夜。我把簡陋的家屬床放在她的病床旁,聽她一點一滴地說著她的過去。
她是從她父母離異那時開始說的。
在離婚之後,她的父母就沒有再聯絡,但是她自己本身還是一直和她父親保持連繫。除了寫信到法國給父親外,也在國中的暑假去法國看過父親。在她高一暑假的那一年,她的父親性情出現了很大的變化。他變得暴躁易怒、憂鬱、記憶力有衰退的跡象,不久後語言能力也出現了退化的情形。經過檢查,醫生診斷是一種叫做漢丁頓症的罕見遺傳疾病。
『聽醫生解釋,這是一種家族顯性遺傳疾病,成因是第四對染色體內某個位置上一段延伸著不穩定的CAG三核甘酸重複序列,而這一段序列的重複個數決定了是否會發病。總之,我爸的病情惡化得很快。不久之後,他陸續出現吞嚥以及呼吸困難、和不自主動作的症狀。在我高二那年,我爸就因為呼吸道感染過世。不過這件事情我沒有跟我媽和我的繼父說過,法國那裡的親戚也沒有人和台灣這邊有過連繫,所以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
她在父親過世後考慮過做基因檢查,但是當時醫生以她還太年輕為由,擔心她承受不了檢驗結果所可能帶來的衝擊,拒絕為她做檢查。在她上大學時,她找了專門的醫師做諮詢,依舊沒有改變她想做基因檢查的念頭。她說她沒辦法忍受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帶有這樣不正常的基因、是否會發病的種種恐懼。在聽取檢查報告的那天,她得知了不幸的消息——她不僅是帶有致病基因,而且她的第四對染色體內的三核甘酸重複序列多於四十個,是屬於會發病的典型。
『在知道結果的那一天,儘管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自己過去所堆積出來的人生在那一剎那間就垮掉了,一瞬間就變成零了,而且是沒有任何機會可以重新把它堆積回來的。』她接著說。『在那之後,我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其它家人知道這件事。我不是叔叔(指她的繼父)的親生女兒,但叔叔並不因此就冷落我,反而更疼愛我,所以我不想讓我媽和叔叔傷心。另外,我媽後來生下了我妹妹,我想他們有她就夠了。於是我開始在家人面前變成一個不可理喻而且相當叛逆的人,和家人的關係開始變壞,到最後他們對我也灰心了,除了持續把錢匯給我,讓我把大學唸完。之後,我和他們就再也沒有聯絡過了。雖說是我刻意這麼做的,可是我想我在那時候也是真的變得比較容易生氣,因為才要開始的人生就在那個時候被判了死刑呀。那一陣子真的很難受,除了決定要疏離家人,也同時暗自決定了許多事情。』
她曾經割腕自殺過,被室友發現送往醫院。在醫院的日子,她的室友送給她現在戴在左手腕上的腕帶,在那條腕帶的覆蓋下,有幾條腥紅的傷疤,是割腕留下的。因為室友的勸說,她後來改變了念頭,積極地為了去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而拼命打工;有過幾次陌生人睡過的經驗、常去旅行,也在那時開始抽菸。
『其實我覺得我在知道結果之後,在許多的事情上面就漸漸變得不那麼在意了。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潛藏在身體裡的病會發作,所以經驗會是好或是壞,對我而言就不特別重要了,重要地是去體驗它們。我得趕在我死掉之前,儘可能去體驗還沒體驗過的事情。』她說她也曾和一些男性交往過,其中有大她十幾歲的,也有比她小的男性,大都是幾個月後就分手,儘可能在感情變得深厚之前分開。她形容自己像是用了向別人偷來的愛一樣。
她從那時候起就打算不結婚、於是努力地存了一筆錢,動了結紮手術。『每當我想起我爸在發病後,他不由自主地抖動身體、擺動頭部而時常受傷,還有性情大變時的咒罵,我都會感到非常害怕。發病後的他失去了自由、尊嚴和自我,像是連帶著心靈正一吋一吋地被啃食掉了。我不要讓這樣的基因繼續傳給下一代,也不想在發病的時候給家人帶來什麼麻煩。我要讓這如同詛咒的病到此了斷。』她繼續說。『由於我看過我爸生病的狀況,我不想要那樣死去。雖然得肺癌這件事在我意料之外,但是比起我爸那樣死去,我想也許這樣還比較好哦。』她一臉輕鬆地說著實際上令人感到沉重的話題。
她在醫院住上了一個星期。下班後,我都會去陪陪她。後續的檢查結果更確定了她的病情,而且確定是末期。得知結果的她一派輕鬆,彷彿這一切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似的。在完全確定病情、可能的醫療方式、以及和主治醫生諮詢完畢之後,Hime決定暫時離開醫院。在辦理完出院手續,踏出醫院大門時,Hime說了一句話,讓我很驚訝。
『我們結婚吧。』她說。她見我一臉訝異不解的表情,於是解釋。『總之,是為了我的身後事。』她說,她希望直到最後,仍能夠對她的家人隱瞞死訊。如果她死了,在沒有任何親屬領回遺體的情況下,到最後勢必還是會追查她的家人,屆時便再也沒有辦法繼續隱瞞下去。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直到最後都不讓他們知道?」我問。
『嗯。』她表情堅定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早就下定決心,永遠都不讓他們知道。』
「嗯,我明白。」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唐、也很強人所難,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幫我這個忙。如果我們結婚的話,就不會有剛剛我說的那些問題了。』
雖然我很猶豫,但最後我還是只能點頭答應。只見她抿著嘴角,給了我一個微笑。『謝謝。』她說。
我沒有說話。
對於有著特殊目的的婚禮,需要的只是安排公證結婚的手續而已──沒有親友、沒有禮服、沒有喜宴。
「我們認識到現在,似乎沒有一起出去哪裡。」我說。
她想了想。『嗯,好像沒有。』
「去日本走走怎麼樣?妳覺得好嗎?」我問她。
『這樣你的工作怎麼辦?』
「就辭掉好了。」我故作正經地回答。
『怎麼可以!?』她很驚訝。
「騙妳的,當然不會辭掉工作。」我笑著說。「請特休就好了,我還有一些假。就當作去度蜜月吧。」她聽了之後,重重地打了我肩頭一下。那一下很痛,但從她的表情中卻感覺不到生氣的樣子。她問我為什麼不請婚假,而是請特休。我說,如果是請婚假的話,那麼結婚的消息就會在公司傳開來,我不想因此節外生枝。她又問我為什麼會想帶她到日本去。
「因為妳是一個沒有盛大婚禮、沒有親友祝賀,又沒穿漂亮的新娘禮服的新娘子。如果連個比較像樣的蜜月旅行也沒有的話,那麼我會哭的。」我這麼回答。她聽了之後笑得開懷。
我也笑了。
隨後不久,我向公司請假,也請旅行社安排機票和簽證。一星期後,我們搭機前往日本的關西國際空港。入境後,我們兩人帶著行李尋找JR車站。在自動售票機前的一陣手忙腳亂後,我們搭上關空特快車‧遙[1]前往大阪。
儘管Hime的日語聽起來有點生疏,但是在這裡與人溝通而言,即便是那樣的日語都比英語來得管用得多。多虧Hime會說日語之故,我們終於在JR大阪站附近問到一些可以投宿的旅館。奇蹟似地,正值關西地區花季之際,我們還能在前往第二家旅館時就找到適合的空房,並且在旅館老闆的幫忙之下,也訂好了即將前往的京都與奈良那裡的旅館。
我們在大阪待了三天,去了梅田、中之島、心齋橋、道頓崛、大阪城以及位於大阪港一帶的海遊館和環球影城。當然,來到以大阪燒[2]和章魚燒[3]等庶民美食聞名的大阪,Hime自然也不會輕易地錯失品嚐美食的機會。接著下來我們在京都住了兩天,看看一些京都著名的景點,像是JR京都站前的京都塔、東本願寺、西本願寺;日本文豪三島由紀夫筆下、金碧輝煌的金閣寺和相離不遠的北野天滿宮;繁榮的四条河原町和鴨川、清水寺,和日本三大祭典之一“祇園祭”的舉行地——古色古香的衹園。我們到訪祇園的八坂神社時,那裡正在進行一場日本神道教的傳統婚禮。Hime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
隔天,我們去了奈良的東大寺一帶逛逛。在進入東大寺之前會先經過奈良公園。那一帶有許多看來相當悠閒的鹿,不僅不怕人,就算是過馬路時也都是大搖大擺地,就連車子也得敬讓三分。Hime興奮地買了鹿仙貝[4]想和鹿群親近一番,但卻被鹿仙貝吸引而來的大批鹿群嚇得哇哇大叫。鹿兒們在搶完了Hime手上的鹿仙貝,就一哄而散,尋找下一個目標去了。
『這些鹿真是有夠現實的!』Hime沒好氣地說。
「如果吃了妳一個餅就得對妳有情有義的話,也太強人所難了吧?」我笑著說。
旅行的最後一天,我們回到京都地區,前往嵯峨嵐山的天龍寺和渡月橋。逛完天龍寺後,我們走過渡月橋,坐在滿開櫻花的嵐山公園裡的長椅上稍微歇一歇腳。眼前便是渡月橋所橫跨的桂川。
『這趟玩得太開心啦!這樣子,就算是我馬上就死掉,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吧。』
「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吧!」我抗議般地說。
『嗯……』她顯得有些欲言又止,硬生生地把到口的話給吞回去。『謝謝你,』她在短暫的沈默後再次開口。『這趟的旅程讓我很開心,真的。』她說完後緊抿著嘴,我感覺到她正壓抑著內心的情緒。她站起身,牽住我的手。『走!我們再去逛逛吧!』
我們沿著桂川,手上拿著從攤販買來的烤魷魚,和公園裡大批的賞花客一起慢慢地逛了一圈。一路上Hime一直勾住我的手臂。那時的我的肢體一定是顯得有些僵硬吧,因為她問了我是不是不喜歡她勾著我的臂膀。
「不是,」我搖了搖頭。「只是有點不太習慣而已。」
她“嗯”地應了一聲。『既然都結婚了,那麼扮夫妻多少也得扮得像樣一點吧!』
「怎麼聽起來像是玩角色扮演遊戲的感覺?」我笑著說。
『嗯,是有一點那樣的感覺。』
我們在下午三點左右離開嵯峨嵐山。Hime在回程的時候斷斷續續地咳嗽著,這讓我有點擔心。當火車駛達JR京都站時,Hime看起來很疲累,於是我提議先回車站的旅館休息。
「妳還好嗎?」我問Hime。她一邊咳著,一邊搖了搖手。『我沒事,只是覺得有點累,只要睡上一覺應該就沒事了。』說完後她便鑽進被窩,躺到床上去了。而我打開電視,調小音量看了一會,不久後也因為睡意濃厚而睡去。我因為感覺到有人親吻著我的頸子而醒了過來。我睜開眼睛,溫紅的夕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我翻過身子,看見Hime,而她隨即輕柔地親了我的嘴唇。
「有覺得好了些嗎?」我問。
『嗯嗯,好多了。』然後她抱著我,用玩笑的口吻說。『抱我好嗎?剛剛的夫妻扮演遊戲還讓我意猶未盡喔!』
「這一點也不像病人所會說的話。」我遲疑了一下回答。
『病人也是有性慾的,好嗎?』她說。『而且,如果在蜜月旅行裡,夫妻兩人連一次也沒有做過的話,不是很可憐嗎?』
我褪下她身上的衣物。她溫熱的身體微微地泛紅。我清楚地看見了她身體的每一部份。她的私處異常地濕潤,十分輕易地就讓我就進入她的體內深處。濡濕和溫暖的感覺讓我不自主地低呼一口氣。
『請記得我——我們一起時的美好都請你完完整整地記得,好嗎?』她說。『在我拋棄了其他所有人後,我希望在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記得我曾在這世界上活過。』當她說著這句話的同時,我似乎覺得她臉上的紅潤似乎正隨著時間流失。或許以她的病情來說,這樣的感覺並沒有錯。可是,我知道眼前她的氣色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改變。
我停留在她的體內,右手撫摸著她的臉龐。「我不希望妳死。」我說。
『我明白,』她看了我一眼,然後湊近我的耳邊輕輕地說。『無論如何,如果我死了,請不要太悲傷。只要記得我就夠了,好嗎?』
我沒有說話。
事後我們又陷入睡眠,醒來時已經是深夜。我們外出找了一處拉麵店吃晚飯。我們兩人各點了一碗拉麵,然後另外點了餃子。Hime很喜歡吃筍乾,很乾脆地伸出筷子從我的碗裡夾走筍乾。老闆見狀,便很親切地又添了一點筍乾給我們。由於客人並不多,於是老闆便和Hime聊了起來。不諳日語的我只有在一旁默默聽他們聊天的份。兩人聊了一會,老闆笑瞇瞇地端了一盤小菜出來給我們。
『老闆說請我們吃。』Hime高興地說。
「為什麼?」
『因為我跟他說我們正在新婚旅行嘛!嘻嘻!』
拉麵、餃子和小菜都相當美味,不一會我們兩人就吃完了。繼續聊了一下後,我們就結帳離開,而老闆很有人情味地送我們到店門口。『Welcome to Kyoto, and please come again!』老闆操著一口日式英文說出唯一這麼一句我聽得懂的話,我們兩人也頻頻點頭回禮。
在走回旅館的路上,我的腦海裡不斷地浮現今天在旅館時的情境。我想著,我和Hime之間的關係究竟該如何定位?面對Hime,我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呢?我越想越覺得混亂。此時,天空開始下起了雨。我拉起了Hime的手,想要儘快跑回旅館去。她站定身子,反拉住了我。
『反正我們跑得再快也還是會濕透,不如就慢慢走吧。』
「這樣不太好吧?會生病的。」
『剛吃飽就跑步,對身體也一樣不好。倒不如從容一點吧。』
抵達飯店時,我們如Hime所說的全身溼透。在她進去浴室洗澡時,拿了毛巾稍微擦乾身體的我靠在窗旁,仍然繼續想著一路上的那些問題。大約幾分鐘的時間,浴室裡浴室裡傳出一陣淅瀝淅瀝的聲音,然後恢復安靜。Hime走出來要我一起進浴室裡。雖然我不太願意,不過她很堅持。
「因為你不能也成為病人,我不要你感冒。」她看來有點生氣,我拗不過她。
在略小的浴缸裡,我讓Hime靠在我的身旁。我們就維持著那樣的姿勢在浴缸裡泡暖身體。我一直想問她什麼,但當時的我卻無法使那個迴盪在我腦海裡的疑惑成型,然後訴諸言語。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再也不會得到得到什麼答案了。
我把右臂搭上她的肩膀,讓她的身體更靠近我一些。但我卻覺得很快地,她就會像握在掌心裡的砂那樣從我的指縫中流失般地從我的懷抱裡消失。我想起了過去的某個夢境而開始覺得有點悲傷。我很清楚,那個隱藏在我顱骨底下的亂流正在慢慢地成形,而它終究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來臨時,將我吞噬。
本著作係採用創用 CC 「姓名標示─非商業性─禁止改作 2.5 台灣版」授權條款釋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